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户口的故事
文/恩子
生命季刊 第69期 2014年3月
中国政府前不久提出了“单独二胎”的政策，生二胎顿时成了一个热议的话题，而这个话题不由得使我想起家里九年多前发生的故事。我曾经把这一故事详细地记录下来，拿给一位还未信主的朋友看，他看后深受感动，说，从你的故事里我看到了“勇气”和“智慧”。我说，你应该最清楚了，我这人生性胆怯，也没有多少智慧，这些都是神给的。今天，我把我和妻子简所经历的往事与各位分享，看看神是怎样恩待我们，带领我们的。
2002年我们生了一个儿子，2004年简意外怀上了第二胎。那时计划生育抓得比较紧，我和简都不符合生第二胎的任何条件，所以面临的压力很大。周围的肢体看法不一，有的说孩子还只是个胚芽，可以人工流产；有的说我们不可违反国家的政策，因此非人流不可；而有的则认为应该把孩子生下来。当时我的想法是，我们并不是故意违反政策，而生命是神创造的，是宝贵的，不可以扼杀。但问题是，把孩子生下来，就要面临巨额罚款，单位警告，甚至开除公职的后果（因为我是事业单位编制）。奇怪的是，当时我并不怎么担心这些后果，心里反倒有一种出人意外的平安。但简的心情比较沉重，毕竟孩子怀在她身上，作为母亲的感受，是作父亲的人无法完全体会的。简顿时感到没有力量面对这么大的试炼，没有信心要这个孩子。
那时，我在灵修时正按顺序读诗篇，几乎天天有经文鼓励我，使我的信心更加坚定，而我的信心也感染了简。
儿女是耶和华所赐的产业，所怀的胎是祂所给的赏赐。少年时所生的儿女，好像勇士手中的箭。箭袋充满的人便为有福。（诗127：3–5）
你妻子在你的内室，好像多结果子的葡萄树；你儿女围绕你的桌子，好像橄榄栽子。看哪，敬畏耶和华的人，必要这样蒙福！（诗128：3–4）
我的肺腑是你所造的。我在母腹中，你已覆庇我……（诗139：13–16）
我们的儿子从幼年好像树栽子长大；我们的女儿如同殿角石，是按建宫的样式凿成的。（诗144：12）
耶和华在祂一切所行的，无不公义；在祂一切所作的都有慈爱。凡求告耶和华的，就是诚心求告祂的，耶和华便与他们相近。敬畏祂的，祂必成就他们的心愿，也必听他们的呼求，拯救他们。（诗145：17–19）
他必不怕凶恶的信息，他心坚定，倚靠耶和华。（诗112：7）
有好多肢体站在我们一边，常常鼓励我们，切切地为我们祷告，使我和简的信心得以坚固。
数日之后，我去街道的计生办打听情况，不出所料，得到的全是不利的消息。于是，我们首先考虑到国外去，让孩子能平平安安降生，并能获得国外的身份。恰好有一位定居海外的国内朋友非常乐意提供帮助。可是，打听下来，有两个细节令我们心里不安：一是时不宜迟，得马上动身，免得签证官看出简怀孕，但这样仓促，缺乏心理准备；二是在国外需要花一大笔钱，找人钻法律的空子来获得居留权，这样做似乎陷人于不义。加上漫漫长路，舟车劳顿，夫妻分居两地等诸多不便，我们祷告之后，毅然决定放弃这条路。这一决定反倒给我们心中带来了平安。当天在祷告中，有一节经文映入我的脑海：“你们所遇见的试探，无非是人所能受的。神是信实的，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。在受试探的时候，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，叫你们能忍受得住。”（林前10：13）
读经时又有如下得着：“靠你有力量，心中向往锡安大道的，这人便为有福。他们经过流泪谷，叫这谷变为泉源之地，并有秋雨之福盖满了全谷。他们行走，力上加力，各人到锡安朝见神。”（诗84：5–7）“……祂未尝留下一样好处不给那些行动正直的人。万军之耶和华啊，倚靠你的人便为有福。”（诗84：11–12） “……在你的祭坛那里，麻雀为自己找着房屋，燕子为自己找着抱雏之窝。”（诗84：3）读到最后这节经文，我的第一反应是，神尚且顾念燕子，何况我们人呢？我确信神一定会为简预备生孩子的地方。
简在外企工作，责任重，压力大，现在意外怀孕，压力更是可想而知。好几次，下班回到家就流泪，说为腹中的胎儿担心。我十分体谅她的心情，便对她说，你太辛苦了，要不就辞职吧。不久以后，简向单位提交了辞呈，领导倒是有意挽留，但因为觉得孩子的问题担子太重，我们就婉拒了单位的好意。尽管这一决定给家庭带来很大的经济损失，但神用祂的话安慰了我们：“祂必拿上好的麦子给他们吃，又拿从盘石出的蜂蜜叫他们饱足。”（诗81：16）神是使无变为有的神，祂的供应何等奇妙！
为了躲避可能产生的不利情形，简带着儿子随后去乡下老家住，周末我去看望。在此期间，我又读到诗篇78篇里的话：“……要将耶和华的美德和祂的能力，并祂奇妙的作为，述说给后代听。”（第4节）这句经文不禁使我想到，现在所经历的一切，尽管艰难，但对于我们的儿子和还未出生的孩子而言，是多么的宝贵。他们将来有机会明白神如何恩待我们这个家庭，如何“按心中的纯正牧养我们，用手中的巧妙引导我们”（诗78:72）。
接着，有肢体建议我们考虑病残儿鉴定的方法。按照有关规定，如果第一胎有某种生理缺陷，则允许生第二胎。虽然我们的儿子因过敏性体质，全身性的湿疹曾经持续两年之久，但当时已基本痊愈，而且身体各方面发育正常，谈不上有什么生理缺陷。所以除非动用关系，否则应该没有办成的可能。所以，我们很快放弃了这一想法。
无独有偶，有一天突然来了一封来自新西兰某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我之前曾申请留学，但迟迟没有回音，现在突然来了消息，莫非是神开的出路？带着试试看的心态，我们开始申请留学签证。简作为家属陪读，需要体检，我们对她的情况没有向医生隐瞒，签证申请书上也以实情相告，并表示我们不谋求孩子的身份，只希望孩子能在那儿平平安安地降生（当时我们猜想，孩子在国外出生，也许回来以后容易报上户口）。说真的，当时我们对孩子能否平安降生都没有把握。然而，我们一切的努力最终都归于失败，简被拒签。看来，神是另有安排。这次，祂又用经文提醒我们：“你们要休息，要知道我是神！”（诗46：10）
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左右，简和儿子回到了上海。为了避免被打扰，我们全家住在简姐姐家里。这时候我们牵挂的是到哪里生孩子，怎样获得出生证。当时我们猜想（这时候我们甚至无暇打听），在上海的医院里生，肯定要街道的准生证，没有准生证就不可能获得出生证，事后才知道有的医院没有准生证也让生。最后我们去了一所比较偏远的小医院，有一位姐妹在那里工作，为我们提供帮助。感谢主，孩子不但顺利降生，而且很快获得了出生证。
女儿出生后，我们全家先在简的姐姐家里住，以后简带着两个孩子又回到乡下。在此期间，简通过电话联系街道，再次打听罚款的数量和单位可能给予我的惩罚。得到的信息还是一样，罚款数额是夫妻双方怀孕前一年（2003年）全年可支配收入的三倍。单位对我的处分，轻则通报批评，重则开除公职。假如按照规定的数额罚款，我们就会倾家荡产。因为一方面我们买房不久，家里没有什么积余，另一方面这一年简的单位正好集中发房贴，因此夫妻俩的收入加在一起要大大超过往年。于是，我们又开始四处打听怎样办户口，但像我们这样的情况，要不是弄虚作假或行贿送礼，根本没有出路。但神喜悦我们行事光明，所以只有等神开出路了。
说实在的，让简和孩子住在乡下，可以得到外公外婆的照顾不假，但主要还是因为害怕，我们迟迟没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挑战。然而，神似乎在催促我们勇敢地面对困难。祂首先感动了两位弟兄专程从上海赶到乡下来鼓励我们。接着，我正巧开始借助一本名叫“Daily Walk”（《每日与神同行》）的小册子灵修，里面很多话给与我启发。其中有这么几句，可谓击中要害：“It is better to go straight than to move in the best of circles.”（圈子兜得再好也不如直截了当好。）“Sovereignty means that God has a purpose in our circumstance. He has not forgotten about us; he just has something better in store！”（神的主权意味着神在我们的境况中有祂的美意。祂并非忘记了我们；祂只是有更好的东西为我们存留。）有一位弟兄的话给了我极大的鼓励，他说，孩子的户口问题尽管很难，但更要看到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何等的宝贵。在这个世界上，其实很多人并不看重人的价值。而作为神的儿女，我们可以通过爱子女来见证和体会祂对我们的爱。而且父母的这一切经历对孩子本人来说尤为重要，她以后会明白，我们是因为爱的缘故而经历这些苦难的。
半年过去了，我们越来越感到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很重要，正好儿子也要报名上幼儿园了，所以就从乡下搬回了上海。回到家里后真有点害怕，生怕居委会找上门来，结果连续好几天没敢抱孩子出门。想到女儿连这点小小的权利都没法享受，我的心里难过极了。次日早晨，我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进入我的身躯，使我大胆地作出这样一个决定：直接去找街道办理户口！而我的决定也得到了简的赞同。早饭前祷告时我们俩都哭了。饭后我们翻看灵修笔记，看到那些曾经鼓励过我们的经文，十分受感动，再一次确信神一直在带领我们，帮助我们。其中林前10：13这节经文尤其触动我们。临走前我与简再次祷告，并把那些经文都放在祷告里。出门时，简还有些犹豫，但很快就镇定了。于是我们带着儿子来到街道计生办。接待我们的就是我以前问过的那位女士。没等我们讲完事情的缘由，她就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，劈头盖脑就是一通训斥，说我们明知故犯，后果十分严重。那时我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“人为刀俎，我为鱼肉”。我们丝毫没有想辩解的意思，唯有心里默默地仰望神。简听着听着，不免感到委屈，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。我的心里也很难过。幸好那位女士的怒气渐渐消退，态度也慢慢缓和了。最后，她表示这件事不用急，因为孩子上学之前户口不重要。还告诉我们回去准备有关材料和罚款，又说她不会马上找我的单位，等正式处理时再找。
感谢主，尽管事情还没有落实，但走出这一步使我们顿感释然。女儿这下可以自由地外出啦！前面提到的那位弟兄事后对我说，这件事对我们的女儿非常重要，当她懂事的时候一定 会被父母所做的感动，这件事会影响她一生。
四天后，居委派人来访，作为基层干部，他们的态度友好了很多。他们希望我们在2007年前不提户口的事，怕影响他们文明单位的考评。又过了两天，其中一位姓赵的阿姨打来电话，再次提醒我们暂时不要提户口的事，并且说，现在罚起来要十几万，当然还要看收入情况而定。从她的话似乎可以看出，今后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。一星期过去了，赵阿姨第二次来到我家，重新提到罚款的问题，说可能也要看态度的，不过罚总是要罚一点的。不管怎样，这些消息比起我们当初想象的要好得多，真是感谢神的眷顾：“你们在旷野所行的路上，也曾见耶和华你们的神抚养你们……祂在路上，在你们前面行，为你们找安营的地方……”（申1：31–33）
2006年6月，女儿也患上全身性的慢性湿疹，与她哥哥以前几乎一模一样。到2007年年初还十分严重。因为痒，她几乎每晚醒来一、二十次，痛苦不堪。我和简身心俱乏，常常信心低落。但正因为我们把精力都放在女儿的健康上面，也就无暇顾及她的户口，反倒不像以前担心了。这又一次印证了经文林前10：13里神的应许。也就在那个时候，中央重申了计划生育政策，看来解决户口问题希望不大，我们也就没有主动去找居委。当时我猜测，或许2008奥运年情况会好些，说不定还会“大赦天下”呢。过了不久，赵阿姨来电通知，要我们把孩子的接种卡带去，因为防疫组在检查。第二天简就把卡送到居委，顺便问起孩子的户口问题。赵阿姨说现在办还是不行啊，要十几万的罚款，还会影响到我单位里的工作，看来只有等到2010年人口普查了。这一天正好有一位街道民警在居委，赵阿姨便主动问起那位民警，说能不能给他们想想办法，行个方便，把户口办掉算了。又说两个孩子都是过敏性体质，母亲只能在家照顾，父亲事业单位，工资也不会高，一人养活四口不容易。说句心里话，赵阿姨真的很关心我们。说来也巧，赵阿姨自己的儿子也是过敏体质，小时候经常发哮喘，25岁了还常有过敏症状，所以她特别同情我们。再说我们孩子的事也是居委的事，他们也巴不得早点办成，了却心事一桩。那位民警回答说，那怎么行，我的这套制服如何保？事情没那么简单，得有计生办的证明才行啊。事后我们算了算，2010年孩子还没到小学的年龄，情况还不至于太糟。也许还得等上三年吧。
2007年3月28日，居委来电，叫我们第二天上午带办户口的证件去街道找那位民警。那天正好有肢体来探访，就一起祷告，希望孩子在神面前蒙恩，但把结果都交给神，也求神保守我们行事正直。当天晚上，我似乎预感到事情或许会有转机，但我实在不敢多想。第二天，简来到街道，找到了那位民警，民警把简带到办户口的窗口，前后不到半个小时，不花一分钱，孩子的户口就办成了。有位姐妹说，这位民警也许是个天使。
次日清晨，我在灵修时按顺序读到如下经文（诗66：10–12）：
神啊，你曾试验我们，熬炼我们，
如熬炼银子一样。
你使我们进入网罗，
把重担放在我们的身上。
你使人坐车轧我们的头。
我们经过水火，你却使我们到丰富之地。
补记
街道后来并没有联系我的单位。我的部门领导曾经有一次问我，家里有什么事吗？大概是因为他看到我每星期五背着个大包到单位（下班后我直接去乡下给家人送物品），有点神秘兮兮的。当时我没有透露实情，直到孩子的户口办成了，出于对领导的尊重，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。没想到这下反而为难了他，因为超生的事发生在他的部门，他是有责任的。听人说，他马上写了一份报告给他的上司，但也许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，再提出来反而给整个单位增添麻烦，结果就不了了之了。
恩子 中國大陸基督徒。
